人工智能能否比人类更具同理心？在性健康领域，答案或许正是如此，因为它正在帮助女性意识到她们感染艾滋病毒的风险更高。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世卫组织）的数据，到2025年，全球将有3840万人感染艾滋病毒。其中，超过2400万人生活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艾滋病毒仍然是该地区育龄妇女死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这些数字背后隐藏着一个更令人担忧的事实：少女和年轻女性不仅更容易感染艾滋病毒，而且长期以来在传统医疗保健体系中得不到充分的服务。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15至19岁的女孩占所有新增青少年艾滋病毒感染病例的80%。
东非和南部非洲在艾滋病毒预防和治疗方面取得的进展正受到结构性和法律性障碍的严重阻碍，这些障碍使重点人群面临更高的风险。尽管该地区取得了令人瞩目的进步——2010年至2023年间新增艾滋病毒感染病例下降了59%，抗逆转录病毒治疗覆盖率在2023年达到83%——但正如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的报告所述，这些成果仍然脆弱且分布不均。
造成这种差异的主要原因是惩罚性法律的持续存在。该区域的21个国家中，19个国家仍然将性工作定为犯罪，所有21个国家都禁止持有少量毒品，15个国家将隐瞒、暴露或传播艾滋病毒的行为定为犯罪，11个国家仍然将同性性行为定为犯罪。这些法律不仅强化了有害的刻板印象和社会排斥，而且还营造了一种环境，使感染者害怕寻求医疗帮助或公开自己的感染状况——最终导致传播和延迟诊断的恶性循环。
近期数据显示，污名化和歧视的影响显而易见。超过半数的注射吸毒者表示曾遭受污名化：科摩罗有54%的人在过去六个月内经历过歧视，赞比亚则高达56%。同样，在男男性行为者中，赞比亚有26%的人，斯威士兰有34%的人在同一时期内也经历过污名化。性工作者的处境更为严峻：津巴布韦有56%的人表示曾遭受歧视，赞比亚这一比例更是高达62%。这些统计数据不仅揭示了过时的法律框架造成的社会代价，也凸显了以人权为基础的改革对于改善弱势群体健康状况的迫切性。
这些统计数据本身就令人震惊，而持续存在的障碍更使情况雪上加霜，这些障碍阻碍了女性及时获得医疗保健：污名化、基于性别的暴力、缺乏可及的教育以及不堪重负的临床基础设施。
为什么女孩如此脆弱？
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艾滋病毒感染风险的性别差异不仅源于生物学因素，也源于根深蒂固的社会不平等。少女感染艾滋病毒的驱动因素复杂多样、相互关联，并且深深植根于社会和结构性不平等之中：
教育障碍
由于贫困、早孕、与月经相关的污名化或照顾家庭的责任，女孩辍学的可能性更高。由于缺乏学校提供的性健康教育，许多女孩进入青春期时对艾滋病预防、性同意或安全性行为知之甚少。
污名与沉默
围绕性、避孕或性传播感染的文化禁忌阻碍了年轻女性寻求检查或治疗。害怕羞耻或被评判，甚至害怕被医务人员评判，导致许多人保持沉默，直到为时已晚。
基于性别的暴力
女孩面临着不成比例的胁迫、虐待和基于性别的暴力（GBV）。这增加了她们感染艾滋病毒的风险，同时也降低了她们协商使用安全套或安全获得医疗服务的能力。在南非，2023年的一项全国健康调查发现，三分之一的24岁以下女性曾遭受过亲密伴侣暴力，而亲密伴侣暴力是已知的艾滋病毒感染风险因素。
权力失衡
在低收入地区，女孩与年长男性发生早期且带有交易性质的性关系十分普遍。女孩可能依赖这些伴侣提供经济支持，这使她们陷入危险境地，因为在这些情况下，说“不”并非一种选择。
资源匮乏的卫生系统
许多高负担地区的医疗系统不堪重负，人手不足，因此无法为年轻女性提供她们所需的体贴入微、个性化的护理。
结果如何？根据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的数据，该地区的青少年女性感染艾滋病毒的可能性是同龄男性的三倍。
能够说真话、不带偏见地倾听的AI聊天机器人
现在，一项出人意料的干预措施正在证明许多公共卫生专家长期以来所希望的事情：技术，特别是具有同理心的人工智能，可以填补人类系统长期以来难以弥合的差距。
在南非，一家名为Audere的非营利性健康科技组织试点推出了一款基于GenAI技术的健康聊天机器人，该机器人内置于WhatsApp中，旨在与青少年女孩和年轻女性（AGYW）就艾滋病预防、检测和性健康等话题进行交流。这项名为“随时随地关爱自己”（Self-Care from Anywhere）的计划，利用本地训练的语言模型和文化俚语词典，模拟就高度敏感话题进行私密且无歧视的对话。
这个概念很简单：女孩们可以选择与哪个角色对话——姐姐、临床医生或同伴——并在一个私密、无评判的空间里与机器人互动。人工智能则利用大型语言模型（LLM）、计算机视觉和预测分析来做出回应、评估风险，并标记出高风险信息，例如虐待或自杀倾向，以便及时转介给人类临床医生。
“我们为南非创建了一个包含1000多个词汇的俚语词典，”Audere的产品总监肖娜·库珀说。“如果一个女孩说‘恐怕我得了性病’，机器人就知道她指的是性传播感染。这种语言上的熟练度对于建立信任至关重要。”
在一些情况下，即使是训练有素的临床医生也会面临时间压力或文化隔阂，而机器人则为许多女性提供了她们以前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一个可以自由表达的安全空间。
尽管医护人员富有同情心，但他们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有限的预约时间、系统性的职业倦怠以及文化差异，往往使得医患之间难以进行深入、信任的对话。
相比之下，AI Companion 则：
随时提供帮助且不带偏见
具备文化素养，能熟练运用当地俚语和性别意识语言。
私密且谨慎，消除了面对面羞耻的恐惧。
人机交互，内置安全保障措施，必要时可升级至真正的临床医生。
库珀说：“有时候，当人们来诊所就诊时，临床医生很难完全保持同理心。患者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回答而感到羞耻……而且根本不想直视别人的眼睛回答问题。”
数据驱动的同理心：可衡量的影响
Audere 的人工智能助手不仅赢得了好感，还带来了可衡量的成果。在 2024 年开展的“你的选择”试点研究中，研究人员招募了 130 名参与者，结果发现：
女性向聊天机器人透露的信息比向人类咨询师透露的信息更多。
风险评估的准确性和深度均有所提高。
参与者更倾向于选择艾滋病预防服务，包括暴露前预防（PrEP）和自我检测。
盖茨基金会副主任扎米尔·布雷表示：“女性积极参与，坦诚相待。许多人第一次意识到，她们实际面临的风险远高于她们之前的预期。这种认识促使她们立即改变了行为。”
这些发现与越来越多的研究结果相吻合，这些研究表明，数字平台，特别是那些在设计时融入了文化和情感智能的数字平台，在建立信任和信息披露方面可以超越人工干预。
尽管这项技术具有自主性，但它并非独立运行。对话过程由自动化安全框架监控，并由临床医生和社区代表进行人工监督。用户可以随时请求与人工咨询师交谈。
在后端，汇总的交互信息会被发送到安全的临床门户，使医疗保健提供者能够快速访问关键见解，而无需梳理原始聊天数据，从而节省宝贵的时间并减轻临床医生的疲劳。
该系统的成本也得到了显著优化。2023 年最初的每次会话成本为 2.65 美元至 3.50 美元，如今已降至当时的几分之一，这得益于快速的工程设计、低成本的 LLM 编排以及混合部署模式。
扩大解决方案规模：2025 年的下一步是什么？
Audere 的 2025 年发展路线图概述了一项大胆而全面的战略，旨在加强其基于人工智能的生成式干预措施。该计划的核心是一项为期六个月的实地研究，该研究将在南非开展，涉及 2000 名青少年女孩和年轻女性 (AGYW)，旨在深入了解实际参与情况和影响。在此基础上，该项目将扩大覆盖范围，纳入其他高危人群，例如感染艾滋病毒的男性、女性性工作者以及处于性工作边缘的青年，其业务范围将遍及南非和津巴布韦。
为了提升易用性和用户参与度，Audere 还计划整合多语言支持，包括祖鲁语和绍纳语，以更好地服务于多元化的语言群体。在技术方面，其路线图包括对市售语言模型与微调模型进行比较评估，重点关注性能、成本效益和安全性。此外，还将进行 A/B 测试，以评估包含生成式人工智能组件的干预方案与不包含此类组件的干预方案之间的差异性影响。
最终目标是通过 SHOUT-IT-NOW 将聊天机器人扩展到 150 万客户，长远目标是在南非全国范围内推广，但这取决于相关部门的支持。
公共卫生战略的更广泛转变
过去，全球艾滋病应对策略主要集中在治疗、诊断和基础设施方面。但奥德雷试点项目的经验表明，还有一个更新、同样至关重要的优先事项：信任、语言和隐私。
GenAI通过在移动设备上以用户熟悉的语言和方式与他们互动，为预防性医疗保健提供了一种极具包容性的模式。它重新定义了在临床资源有限且文化障碍重重的地区“规模化”的意义。
库珀说：“这不仅仅是技术问题，而是关乎被倾听、被关注和被尊重的问题。如果人工智能能够做到这一点，尤其是在现有系统无法做到的时候，那么我们就必须认真对待。”
在数百万人仍在默默承受痛苦的当下，一个能够倾听的聊天机器人可能是我们拥有的最强大的工具之一。